均衡和效率：资产、负债和权益
美国人罗伯特·G.汉格斯特龙（ Robert g. Hagstrom）曾经写过一本书《从牛顿、达尔文到巴菲特》，这本书从不同学科的角度研究了资本市场这一复杂的系统。这有点像盲人摸象，每个人都从自己的角度对股市进行了研究，建立了自己的看法。罗伯特从物理学的观点出发，认为股市是一个动态平衡的系统，需要从一种动态平衡的角度去理解这一系统；我们认为，这一观点也适用于分析企业的资产负债表。
我们已经分析过资产的结构、负债的期限结构和权益，但这都不过是从局部摸了摸企业的“身子”，即使能带来一些直观感受——毕竟整体是什么样的，局部多少会有所反映—一但我们必须承认，企业是一个“系统”，不只是各种资源的机械组合，还是资源的互补互生。盲人摸象虽然可以感觉到象的巨大，但只有看到了整只象，才能知道象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企业的均衡隐藏在资产负债表的各个角落，只要我们细细“扫描”，就会发现资产负债表中深藏的秘密。
如前面所说，不同的资产结构，体现了企业在资产盈利能力和变现能力之间的权衡。如果想要拥有最好的变现能力，那么企业应该拥有足够的现金，但现金的盈利能力小得可怜，银行给出的利率甚至无法打败通货膨胀；如果想要拥有最强的盈利能力，则要将现金全部转换为非流动资产，通过生产产品或者服务赚取利润，但这样一来，流动性就被锁定了，旦企业急需资金，往往需要承担一定的变现损失。所以，企业必须在现金与非现金资产之间选择，理想的情况自然是能达到一种“最优”的配置，即既能获得满意的盈利能力，又能保持足够的流动性抵抗风险。只是现实总是不完美，这种境况永远不能实现。同样，不同的负债结构，也体现了企业在负债成本和资金需求之间的权衡权益的结构也体现了企业对控制权和机会成本的权衡……这是局部的均衡。
表2-7南方航空2012年资产负债简表（金额单位：百万元）
南方航空的核心资产是飞机。2012年年末，南航拥有各类飞机491架，而且在当年淘汰、租退飞机7架，新进飞机54架。这样的核心资产的更新力度相对而言还是很大的，反映在其资产负债表上即固定资产的增长。2011年年末，南方航空的固定资产金额为871.52亿元，到2012年末，增长为995.91亿元，同比增长14.27%（见表2-7）。而同期货币资金的增幅则为1.48%，与2011年年末的数据基本持平，这种变化表明，南方航空增加了盈利能力强的资产配置，而由于其流动性已经相对充足，因此对该项目的配置维持不变。
均衡不仅体现在资产、负债和权益的内部，更体现在资产、负债和权益之间，这是整体的均衡，这种均衡体现在三个方面：整体性、结构匹配和期限匹配。
整体性是指牵一发而动全身，资产的变化带动资产负债表的整体变化。企业的每一种资产，都是整体的一部分，企业不可能只变化其中的个要素而不变化其他的要素。就好像人体，我们也许只看到自己动了个手指头，但实际上，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为配合手指运动而发生了变化。
从表2-7我们可以看到，南方航空2012年增加了固定资产（飞机在建工程等）的配置，这些配置必然源于某种资金渠道。我们可以看到南方航空2012年的短期借款出现了54.79%的增长，应付融资租赁款也增长了37.84%，长期借款虽然只增长了3.99%，但金额却增加了11.59亿元。显然，使固定资产增加的资金很大一部分来源于负债。
在企业的资产负债表中，我们可以发现，资金的这种流动体现出了整体性，这与蜂群的活动有很大的相似性。大家都知道，蜜蜂是群居生物的典型代表，一只只蜜蜂看起来并没有太多的智慧，但蜂群却表现出高度发达的“社会性智慧”。《失控》曾经细致地描述过这种社会学智慧：
一只小蜜蜂的机体所代表的模式，只适用于其1/10克重的更细小的翅室、组织和壳质。而一个蜂巢的机体，则将工蜂、雄蜂，以及花粉和蜂窝组成了一个统一的整体。一个重达50磅的蜂巢机构，是从蜜蜂的个体部分涌现出来的。蜂巢拥有大量其任何组成部分所没有的东西。一个斑点大的蜜蜂大脑，只有6天的记忆，而作为整体的蜂巢所拥有的记忆时间是3个月，是一只蜜蜂平均寿命的两倍……“蜂群思维”的神奇在于，没有一只蜜蜂在控制它，但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一只从大量愚钝的成员中涌现出来的手，控制着整个群体。家企业的各种资产，单个来看，似乎就是一只只“小蜜蜂”，只是毫无生气的死物，但通过企业的组织，这些“小蜜蜂”形成了一个“蜂巢”，从而产生了强大的生产力。与蜜蜂不同的是，企业并非通过“无形的手”，而是通过管理层有形的手组织起来的。但我们想说明的是，企业是一种“类蜂巢”的组织，只有从整体上来考察企业和资产负债表，我们才能发现企业的秘密。
结构匹配是指在整体性的前提下，需要考虑负债和权益的比例，这是因为，负债虽然是解决资金饥渴多快好省的方法，但由于其负有还本付息的义务，往往也给企业带来了风险，权益则是一种更为稳健但难以获取的资金。
我们可以看到，航空业是资本密集、固定成本很高的行业。由于资本密集，所以进入门槛很高，对股东而言，往往无法全部以自有资金运营；由于固定成木很高，必须通过做大服务规模来分摊固定成本，从而进一步提高了资本要求。因此，航空业必然具有较高的资产负债率。
以南方航空为例，它的资产负债率在2011年是70.88%，2012年是72.21%，也就是说，南方航空投入10块钱的资本，其中有7块多是借的。借的渠道多种多样，有无息的，有有息的，在2012年，其有息负债比例却只有36.56%，可见，南方航空对有息负债规模进行了很好的控制。这其中，流动性有息负债比例只有15.37%，长期有息负债比例是21.19%，这些比例说明，南方航空更偏向于借入长期负债，如表2-8所示。
表2-8南方航空资产负债表部分指标（金额单位：百万元）
负债总会到期，利息和本金总要偿还，而偿还自然是要用企业的资产去偿还。因此，我们还需要考虑资产期限和负债期限的匹配，这就是所谓的期限匹配。
一般来说，我们为了保证正常的运营，不应该变卖固定资产去偿还到期债务，如果是那样，说明企业经营得不理想，自然也不会有一份漂亮的资产负债表。我们可以用流动资产和流动负债的比例，也就是流动比率，来考察企业的期限匹配情况。最理想的情况当然是能够完全匹配，但最理想的东西往往已经“死去”，所以我们不能指望这种东西。我们希望流动资产能够覆盖流动负债，即使当长期负债不断到期并转换为流动负债时，新的流动资产也依然能覆盖这些负债，这就说明企业具有较强的抵御负债的能力。但是，有一句废话不得不提：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对所有企业都适用。
以南方航空为例，它在2011年的流动比例是0.45，2012年则下降到了0.35（我们说过，这一年，南方航空配置了更多的长期资产，如飞机、在建工程等）。光看比例，南方航空的期限匹配有待改进，但由于其规模巨大，我们还需要进一步挖掘。我们可以看到，如果只考虑有息负债，其流动资产与流动有息负债的比例在2011年是1.04，可以说是完全覆盖，在2012年也有0.77（见表2-9），依然还可以接受一这是一种比较激进的策略，但是考虑到南方航空“大而不倒”的有利地位，我们认为它可以承受较高的期限错配，虽然这是一种“耍流氓”的行为。
至于长期负债，我们必须逐年对其进行考察。美国人想出了一个非常有新意的解决负债的办法——量化宽松，也就是QE。其实这就是传说中的“拆东墙补西墙”，只不过换了新名字，但由于这个世界变化很快，传说中不靠谱的“拆东墙补西墙”，也有可能变得实用起来。我们都知道通货膨胀对于债权人不利、对债务人有利，而一个正常的经济处于发展之中的国家，通常都是处于通货膨胀之中的，于是，对债务人而言，只要能拖，就能赢得胜利——美国正是这么干的。
表2-9南方航空资产和负债期限匹配（资产和负债，金额单位：百万元）
当然，这只是一种无可奈何的选择，也是一种“耍流氓”的行径。作为一个试图找到好企业的人，在分析资产负债表的时候，自然不能沦落到这种地步。因此，考察企业的资产负债期限匹配依然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特别是对那些靠运作资金混饭吃的企业，尤其如此，比如银行业、金融业。很多人都信奉这样一个道理，进攻是最好的防守。对于企业而言，均衡是一种守势，这能为企业抵御风险；而效率则是企业的攻势，这能为企业赚得利润。
老子说“治大国若烹小鲜”，治企业也不过如是。对于企业的资产负债表而言，资产是系统的右边，负债和权益是系统的左边，既然资产负债表是一个密切的整体，那么系统的总体运转效率将影响资产负债表，也就是企业的经营。
就像蜂巢里的蜂群一样。一窝蜂群中，一般有蜂王、雄峰和工蜂三种类型。蜂王是蜂群组织中最重要的“资产”，因为只有蜂王才能使蜂巢组织“持续经营”下去，也就是承担繁殖重任。只要失去蜂王几十分钟，工蜂就会变得焦急不安，蜂巢的活动将会受到严重影响。而工蜂则负责通过生产蜂蜜来照顾蜂王，雄蜂则负责提供繁殖的“弹药”。这是一个生态循环，工蜂提供蜂蜜这样的“生产原料”，为雄蜂和蜂王的“生产”创造基础，蜂王通过繁殖工蜂维持蜂群的生存，以此类推。而由于工蜂的寿命只有短短的几个月，蜂王的寿命也只有几年，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工蜂生产原料的速度越快，蜂王的繁殖越多，蜂群的规模就会越大。
企业通过股东投入和借入负债积累了“资本”，然后将资本配置为不同的资产类型，进行组织生产，提供产品或服务，并以此赚得回报来还本付息、分配股利，这是企业内部的生态循环。这一循环越快，也就是整体效率越高，企业越能在激烈的竟争环境中占得先机，积累更多的资本，从而羸得市场。
